及演变(１９８９－１９９０年)∗
王㊀帅
㊀㊀内容提要:１９８９－１９９０年的德国统一是２０世纪国际史上的重大事件ꎮ英国对德国统
一的政策先后经历了违背长期承诺而陷入双重困顿㊁对统一的被迫再承认㊁立足对外政
策原则与战略的政策调整㊁积极参与并有序推动统一四个阶段ꎮ这一时期的英国对德政
策无法简单地归为失败或成功ꎮ统一前期ꎬ英国违背支持德国重新统一的承诺严重损害
了英德关系并遮蔽了英国的后期贡献ꎻ统一后期ꎬ英国能够立足于外交政策的基本原则
与战略及时调整对德政策并积极参与到德国统一后国际关系框架的设计与建构中ꎬ这不京味电影
仅使英国的整体战略诉求在一定程度上得以满足ꎬ而且还在维护西方盟国权益的基础上
有序推动了统一进程ꎮ
关键词：英国㊀德国统一㊀政策㊀演变
两德统一是２０世纪国际史上的重大事件ꎬ相关研究汗牛充栋ꎮ①现有的外交史研究主要关注美㊁苏两国在德国统一和冷战终结中的 决定性 地位ꎬ在很大程度上忽略了英㊁法这两个西方盟国的作用ꎮ②多数学者在提及英国的立场时简单地认为它怀
∗①
②感谢匿名评审专家提出的宝贵修改意见ꎬ感谢南京大学计秋枫教授对本文给予的指导ꎬ文责自负ꎮ
主要著作如下:ＰｈｉｌｉｐＺｅｌｉｋｏｗａｎｄＣｏｎｄｏｌｅｅｚｚａＲｉｃｅꎬＧｅｒｍａｎｙＵｎｉｆｉｅｄａｎｄＥｕｒｏｐｅＴｒａｎｓｆｏｒｍｅｄ:ＡＳｔｕｄｙｉｎ
ＳｔａｔｅｃｒａｆｔꎬＣａｍｂｒｉｄｇｅ:Ｈａｒｖａｒｄ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Ｐｒｅｓｓꎬ１９９５ꎻＥｌｉｚａｂｅｔｈＰｏｎｄꎬＢｅｙｏｎｄｔｈｅＷａｌｌ:Ｇｅｒｍａｎｙ ｓＲｏａｄｔｏＵｎｉｆｉｃａｔｉｏｎꎬＷａｓｈｉｎｇｔｏｎꎬＤ.Ｃ.:ＴｈｅＢｒｏｏｋｉｎｇｓＩｎｓｔｉｔｕｔｉｏｎꎬ１９９３ꎻＲｉｃｈａｒｄＡ.ＬｅｉｂｙꎬＴｈｅＵｎｉｆｉｃａｔｉｏｎｏｆＧｅｒｍａｎｙꎬ１９８９－１９９０ꎬＷｅｓｔ￣ｐｏｒｔ:ＧｒｅｅｎｗｏｏｄＰｒｅｓｓꎬ１９９９ꎻＳｔ
ｅｐｈｅｎＦ.ＳｚａｂｏꎬＴｈｅＤｉｐｌｏｍａｃｙｏｆＧｅｒｍａｎＵｎｉｆｉｃａｔｉｏｎꎬＮｅｗＹｏｒｋ:Ｓｔ.Ｍａｒｔｉｎ ｓＰｒｅｓｓꎬ１９９２ꎻＰｅｔｅｒＨ.ＭｅｒｋｌꎬＧｅｒｍａｎＵｎｉｆｉｃａｔｉｏｎｉｎｔｈｅＥｕｒｏｐｅａｎＣｏｎｔｅｘｔꎬＰｅｎｎｓｙｌｖａｎｉａ:ＰｅｎｎｓｙｌｖａｎｉａＳｔａｔｅ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Ｐｒｅｓｓꎬ１９９３ꎻＭａｎｆｒｅｄＧöｒｔｅｍａｋｅｒꎬＵｎｉｆｙｉｎｇＧｅｒｍａｎｙ１９８９－１９９０ꎬＮｅｗＹｏｒｋ:Ｓｔ.Ｍａｒｔｉｎ ｓＰｒｅｓｓꎬ１９９４ꎻＨａｒｏｌｄＪａｍｅｓａｎｄＭａｒｌａＳｔｏｎｅꎬＷｈｅｎｔｈｅＷａｌｌＣａｍｅＤｏｗｎ:ＲｅａｃｔｉｏｎｓｔｏＧｅｒｍａｎＵｎｉｆｉｃａｔｉｏｎꎬＮｅｗＹｏｒｋ:Ｒｏｕｔｌｅｄｇｅꎬ１９９２等ꎮ英国对德国统一政策的研究有:ＹｖｏｎｎｅＫｌｅｉｎꎬ ＯｂｓｔｒｕｃｔｉｖｅｏｒＰｒｏｍｏｔｉｎｇ?ＢｒｉｔｉｓｈＶｉｅｗｓｏｎＧｅｒｍａｎＵｎｉｆｉｃａ￣ｔｉｏｎ１９８９/９０ ꎬＧｅｒｍａｎＰｏｌｉｔｉｃｓꎬＶｏｌ.５ꎬＮｏ.３ꎬ１９９６ꎬｐｐ.４０４－４３１ꎻＰｙｅｏｎｇｅｏｋＡｎꎬ ＯｂｓｔｒｕｃｔｉｖｅＡｌｌｔｈｅＷａｙ?ＢｒｉｔｉｓｈＰｏｌｉｃｙｔｏｗａｒｄｓＧｅｒｍａｎＵｎｉｆｉｃａｔｉｏｎ１９８９－９０ ꎬＧｅｒｍａｎＰｏｌｉｔｉｃｓꎬＶｏｌ.１５ꎬＮｏ.１ꎬ２００６ꎬｐｐ.１１１－１２１ꎻＣｏｌｉｎＭｕｎｒｏꎬ Ｂｒｉｔ￣ａｉｎꎬＢｅｒｌｉｎꎬＧｅｒｍａｎＵｎｉｆｉｃａｔｉｏｎꎬａｎｄｔｈｅＦａｌｌｏｆｔｈｅＳｏｖｉｅｔＥｍｐｉｒｅ ꎬＢｒｉｔｉｓｈＤｉｐｌｏｍａｔｉｃＯｒａｌＨｉｓｔｏｒｙＰｒｏｇｒａｍｍｅꎬｈｔ￣ｔｐ://ｗｗｗ.ｃｈｕ.ｃａｍ.ａｃ.ｕｋ/ａｒｃｈｉｖｅｓ/ｃｏｌｌｅｃｔｉｏｎｓ/ＢＤＯＨＰ/ꎬｌａｓｔａｃｃｅｓｓｅｄｏｎ１７Ｊａｎｕａｒｙ２０１５ꎮ
n-甲基吡咯烷酮
疑和反对德国统一ꎬ并且最终不得不尾随㊁服从美国的领导ꎬ这种看法实际上是片面的ꎮ四大国在德国统一过程中都有自身的战略目标与考量ꎬ其外交政策也都自成体系ꎮ英国作为德国的四大占领国㊁欧共体的成员国和北约的中坚力量之一ꎬ在德国统一问题上发挥了不容忽视的主动性作用ꎮ本文从英国的角度出发ꎬ试图探究其在德国统一进程中的政策过程ꎬ并以此管窥大国在重大国际问题上的多边外交之互动方式ꎮ
一㊀战后英国对外政策的基本原则及其对德国统一的长期立场
安徽省化工研究院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ꎬ英国的经济和军事力量受到前所未有的破坏ꎮ通过何种方式㊁依靠何种力量完成国力复兴在英国国内被广泛讨论ꎮ丘吉尔所提出的三环外交思想最终赢得了英国社会的广泛认可并成为历届英国政府对外政策之基石ꎮ三环外交的主要内涵是：一是把 英联邦和英帝国所包含的一切 视为外交政策的核心ꎻ二是把 包括英国㊁加拿大及其他英联邦自治领在内ꎬ及美国起着重要作用的英语国家 视为外交政策的基石ꎬ这一环的本质是强调英美特殊关系ꎻ三是把 联合起来的欧洲 作为外交政策的长期目标ꎮ然而ꎬ英国对是否加入这一 联合起来的欧洲 犹豫不决：一方面ꎬ长期以来的霸主身份让英国难以在短时期内放下身段成为欧洲普通的一员ꎻ另一面ꎬ英国在世界政治格局中的地位日益衰落促使它不断反思自身的定位ꎬ而搭乘联合欧洲的经济快车又是英国难以割舍的利益所在ꎮ
战后英国对德国统一问题的政策始终围绕这一外交原则与战略展开ꎮ首先ꎬ英美特殊关系要求英国的德
国政策需与美国等西方盟国保持一致ꎮ１９５４年１月ꎬ英㊁美㊁法㊁苏四大国外长在柏林召开了旨在实现两德统一以及恢复德国主权的四国外长会议ꎬ英国外交大臣艾登(ＡｎｔｈｏｎｙＥｄｅｎ)提出了 艾登计划 ꎬ其目的在于通过举行全德自由选举以组建合法的德国政府ꎬ之后与四大国进行和约谈判以终结二战后的相关规约并实现德国重新统一ꎮ同年ꎬ英㊁法㊁美与联邦德国签署了结束占领制度的«三大国与德意志联邦共和国关系公约»ꎬ规定缔约国将通过和平手段达成共同目标：一个像联邦德国那样享有自由民主之宪法并融入欧洲共同体的重新统一的德国ꎮ第二次柏林危机期间(１９５８－１９６１年)ꎬ包括英国在内的众北约成员国重申了这一立场ꎬ同时也更加强调德国的民族自决权ꎮ①
其次ꎬ英国融入欧洲需要德国的支持ꎮ自２０世纪６０年代初开始ꎬ苏伊士危机和７１１㊀英国对德国统一问题的政策及演变(１９８９－１９９０年)①ＦＣＯꎬＳｅｌｅｃｔｅｄＤｏｃｕｍｅｎｔｓｏｎＧｅｒｍａｎｙａｎｄｔｈｅＱｕｅｓｔｉｏｎｏｆＢｅｒｌｉｎꎬ１９４４－１９６１ꎬＬｏｎｄｏｎ:Ｈ.Ｍ.ＳｔａｔｉｏｎｅｒｙＯｆ￣ｆｉｃｅꎬ１９６１ꎬｐ.４２９.
英属殖民地的独立运动严重打击了英国外交战略中的英美特殊关系以及英联邦共同体一环ꎬ英国的战略重心开始向 联合的欧洲 一环转移ꎬ 从下决心申请加入欧共体㊁艰苦的谈判ꎬ到终于成为欧共体的正式成员ꎬ几乎是英国政府在这２０年来(１９５７－１９７９年)对外政策中的重要内容之一 ꎮ①因而ꎬ １９６１年之后ꎬ英国政府对德国重新统一的支持还夹杂了新的目的ꎬ即需要德国支持其加入欧共体ꎮ ②虽说保守党的撒
切尔政府对英美特殊关系的强调有所回潮ꎬ对融入欧洲的态度也更加保守ꎬ但支持德国统一的立场从未发生过变化:１９８０年ꎬ外交大臣卡灵顿勋爵(ＰｅｔｅｒＣａｒｒｉｎｇｔｏｎ)公开重申 我国政府的一贯政策便是支持联邦德国始终致力于欧洲和平ꎬ德国人民在此前提下可以通过自决的方式重新获得国家统一 ꎻ③１９８４年ꎬ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与德国总理科尔发表了联合声明 历届英国政府确信ꎬ只要德意志民族在违背其意愿的情况下被割裂ꎬ欧洲便难以实现真正永久之和平 ꎻ④直到１９８９年２月ꎬ外交大臣杰弗里 豪(ＧｅｏｆｆｒｅｙＨｏｗｅ)仍重申了上述立场ꎮ⑤
总体而言ꎬ战后英国对德国统一的支持符合英国外交政策的基本原则ꎮ一方面ꎬ统一是西方盟国对德国的一致立场ꎬ另一方面ꎬ以 西方民主 形式统一起来的德国有利于英国实现欧洲联合的目标ꎮ
二㊀违背长期承诺：柏林墙倒塌前的双重困顿
自１９８９年夏起ꎬ民主德国的 度假者 们大规模向匈牙利和捷克斯洛伐克外逃ꎬ其后又戏剧性地占领了联邦德国驻布拉格使馆ꎬ德国统一问题再次浮出水面ꎮ英国外交部从一开始就察觉到民主德国潜在的危机ꎮ早在１９８９年６月１２日ꎬ常务次臣帕特里克 怀特爵士(ＳｉｒＰ.Ｗｒｉｇｈｔ)便要求外交部和联合情报委员会(ＪＩＣ)重点关注民德局势的走向ꎮ⑥到了９月初ꎬ越来越多的东德民众通过匈牙利逃往西德ꎬ外交部要求驻西德公使内维尔－琼斯(Ｎｅｖｉｌｌｅ－Ｊｏｎｅｓ)重新评估驻西德大使马拉比爵士(ＳｉｒＣ.Ｍａｌｌａｂｙ)的最初判断 统一问题过于遥远而不值得考虑ꎮ这是外交部首次
正式关注德国统一问题ꎮ９月１０日ꎬ外交大臣梅杰(ＪｏｈｎＭａｊｏｒ)在访问波恩时对东德８１１欧洲研究㊀２０１５年第１期㊀
①②③
银蒿④⑤⑥陈乐民主编:«战后英国外交史»ꎬ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１９９４年版ꎬ第１０１页ꎮ
ＣｏｌｉｎＭｕｎｒｏꎬＢｒｉｔｉｓｈＤｉｐｌｏｍａｔｉｃＯｒａｌＨｉｓｔｏｒｙＰｒｏｇｒａｍｍｅ(ＢＤＯＨＰ).
ＬｅｔｔｅｒｆｒｏｍＭｒＲａｍｓｄｅｎｔｏＭｒＢｕｄｄ(Ｂｏｎｎ)ꎬｉｎＰａｔｒｉｃｋＳａｌｍｏｎꎬＫｅｉｔｈＨａｍｉｌｔｏｎａｎｄＳｔｅｐｈｅｎＲｏｂｅｒｔｔｗｉｇｇｅ
ｅｄｓ.ꎬＤｏｃｕｍｅｎｔｓｏｎＢｒｉｔｉｓｈＰｏｌｉｃｙＯｖｅｒｓｅａｓꎬＳｅｒｉｅｓ３ꎬＶｏｌｕｍｅ７ꎬＧｅｒｍａｎＵｎｉｆｉｃａｔｉｏｎ１９８９－１９９０ꎬＬｏｎｄｏｎａｎｄＮｅｗＹｏｒｋ:Ｒｏｕｔｌｅｄｇｅꎬ２０１０ꎬｐ.４６.(下文均以ＤＢＰＯ简称)
ＬｅｔｔｅｒｆｒｏｍＭｒＲａｍｓｄｅｎｔｏＭｒＢｕｄｄ(Ｂｏｎｎ)ꎬＤＢＰＯꎬｐ.４６.
ＳｉｒＧ.ＨｏｗｅｔｏＳｉｒＪ.Ｂｕｌｌａｒｄ(Ｂｏｎｎ)ꎬ３１Ｄｅｃｅｍｂｅｒ１９８４(ＷＲＬ０２０/１).
ＭｉｎｕｔｅｆｒｏｍＭｒＡｄａｍｓｔｏＭｒＳｙｎｎｏｔｔꎬＤＢＰＯꎬｐ.１７.
危机和德国统一作出了公开表态: 对于德国人民自决的意愿ꎬ英国将坚持它三十多年来的立场不动摇 ꎬ这受到了德国媒体的一致好评ꎮ①
不过ꎬ这一公开表态未能赶上第二波局势的变化ꎮ１０月６日ꎬ戈尔巴乔夫在东德访问时以一句 危险只等待那些对生活不能作出反应的人 回馈那些欢迎他的民众ꎬ对比东德领导人昂纳克(ＥｒｉｃｈＨｏｎｅｃｋｅｒ)的保守态度ꎬ这一 放行 信号致使东柏林㊁德累斯顿等地发生了大规模的众游行ꎮ英国驻东德大使布卢姆菲尔德(ＮｉｇｅｌＢｒｏ￣ｏｍｆｉｅｌｄ)认为东德危机连同整个国家都已到了 分水岭 的边缘ꎬ内维尔－琼斯也相信统一 不再是遥远未来的事 ꎮ②１０月２０日ꎬ外交部政治主管㊁常务次臣助理弗莱特维尔爵士(ＳｉｒＪ.Ｆｒｅｔｗｅｌｌ)认为德国问题已提上议事日程ꎬ不论英国是否乐见ꎬ事情都将持续下去ꎬ英国没有能力阻止事态的发展ꎮ③
在这种局面下ꎬ英国一以贯之的㊁仅仅 强调自决 的政策是否仍能跟上节奏就成了外交部考虑的重心ꎮ怀特相信有必要对这个公开立场进行 再定义 ꎮ他要求外交部研讨并递交一份对统一应采用何种路线的报告ꎮ最终报告建议 强调自决ꎬ在必要时才重申１９５５年的立场 除非统一在某种环境下变成了现实ꎬ否则我们不能使自己陷入一些细节问题 ꎮ④鉴于当时联邦德国自身都未释放关于统一的信号以及民主德国每天都在发生变化的局势ꎬ英国不太可能单独出面讨论统一问题ꎮ对 强调自决 这一长期政策的 重申 而不是 再定义 得到了包括怀特本人在内的诸外交部次臣助理们的赞同ꎮ⑤
与此同时ꎬ西方盟友对统一作出了远远超出 仅强调民族自决 的积极表态ꎮ１０月２４日ꎬ布什总统在«纽约时报»撰文表示 我并不担心一些欧洲国家所担心的统一的德国 ꎮ⑥法国总统密特朗在１１月３日媒体发布会上也表示 我不担心德国重新统一ꎬ我把德国重新统一的意愿看成是合理的ꎮ ⑦相形之下ꎬ英国官方沉默的立场明显落后于盟国ꎮ
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非但没有给予积极表态ꎬ反而在私底下阻挠德国统一ꎮ这表现在内外两个方面ꎮ对内ꎬ正当英国外交部就统一问题展开密集讨论时ꎬ撒切尔夫人却对他们当头棒喝ꎮ她认为ꎬ英国外交工作的重心应关注德国经济和欧洲一体化问
９１１㊀英国对德国统一问题的政策及演变(１９８９－１９９０年)①②③④⑤⑥⑦ＳｉｒＣ.Ｍａｌｌａｂｙ(Ｂｏｎｎ)ｔｏＭｒＭａｊｏｒꎬＤＢＰＯꎬｐｐ.３３－３４.ＭｒＢｒｏｏｍｆｉｅｌｄ(ＥａｓｔＢｅｒｌｉｎ)ｔｏＭｒＭａｊｏｒꎻＬｅｔｔｅｒｆｒｏｍＭｉｓｓＮｅｖｉｌｌｅ－Ｊｏｎｅｓ(Ｂｏｎｎ)ｔｏＭｒＳｙｎｎｏｔｔꎬＤＢＰＯꎬｐｐ.３８－４１ꎬｐ.４３.ＭｉｎｕｔｅｆｒｏｍＳｉｒＪ.ＦｒｅｔｗｅｌｌｔｏＭｒＳｙｎｎｏｔｔꎬＤＢＰＯꎬｐｐ.６５－６６.ＳｕｂｍｉｓｓｉｏｎｆｒｏｍＭｒＳｙｎｎｏｔｔｔｏＭｒＲａｔｆｏｒｄꎬＤＢＰＯꎬｐｐ.６８－７５.ＭｉｎｕｔｅｆｒｏｍＳｉｒＰ.ＷｒｉｇｈｔｔｏＭｒＷａｌｌꎬＤＢＰＯꎬｐ.８７.ＭｉｎｕｔｅｆｒｏｍＳｉｒＰ.ＷｒｉｇｈｔｔｏＭｒＷａｌｌꎬＤＢＰＯꎬｐｐ.７９－８０.[法]弗朗索瓦 密特朗:«被死神打断的回忆»ꎬ曾令保等译ꎬ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１９９８年版ꎬ第３０９页ꎮ
题ꎬ而不是统一问题ꎮ对外ꎬ撒切尔与法国总统密特朗以及苏联总统戈尔巴乔夫的会晤充分表现出她对德国统一的坚决抵制ꎮ她在９月１日和密特朗的交谈中认为 德国重新统一就像单一货币那样让人无法容忍ꎮ ①９月２３日ꎬ她在同戈尔巴乔夫会晤时说: 我们不想要德国统一ꎬ这将导致战后边界的改变ꎬ我们不能容忍这些ꎬ因为这样发展下去将损害整个国际局势的稳定并可能危及我们的安全 ꎮ②
德国统一最终到来时ꎬ英国违背其四十多年的承诺并作出表里不一的姿态有其深层原因：其一ꎬ从英美特殊关系这一英国外交战略基石来看ꎬ美国在柏林墙倒塌之前对德国统一没有十分明确的立场ꎬ英国以为ꎬ即便秉持着反对统一的态度也不会与美国的公开表态形成矛盾ꎬ更不至于损害其头等重要的英美特殊关系ꎮ况且ꎬ一个统一了的德国势必将过于强大ꎬ它在政治上有可能取代英美特殊关系并孕育新的 德美特殊关系 ꎮ其二ꎬ从稳固西方盟国以对抗苏联这一战略角度看ꎬ德国统一一方面将导致欧洲边界和欧洲秩序的瞬间改变ꎬ戈尔巴乔夫的执政地位在失去民主德国后极可能受到损害ꎬ一旦苏联强硬的军政府人物上台ꎬ西方演变和吸收东欧国家的 民主化进程 将受到影响ꎮ另一方面ꎬ为了换取苏联对统一的支持ꎬ德国有可能退出北约并保持中立身份ꎬ那么驻守德国的英军前线防御㊁北约的前沿部署以及美军在欧洲的存在都将大幅缩减ꎬ③包括英国在内的盟国集体安全也将失去保障ꎮ其三ꎬ从英国对自身融入欧洲犹豫不决的态度看ꎬ德国的统一无疑会加速以法德为轴心的欧洲一体化进程ꎬ欧洲的联合将从共同市场走向建立欧洲中央银行和发行统一货币并随之创设保障工人权利的 社会宪章 ꎬ这些都是撒切尔的保守党政府所无法接受的 深度联合 ꎮ况且ꎬ统一后的德国在经济上也显得过于强势ꎬ它可能会破坏欧共
体内部的市场经济关系并主导整个西欧经济ꎮ④其四ꎬ如撒切尔在她的回忆录里所说的那样ꎬ她个人和部分英国人相信德意志民族的性格便是 在侵略和自我怀疑之间左右摇摆 ꎬ二战的伤痕让撒切尔们对德意志民族抱有极度恐惧的心态ꎮ生于一九九叉
官方积极表态的不足连同撒切尔夫人的私下反对使这一阶段的英国对德政策陷入了横向(美㊁法)和纵向(历史承诺)的双重困顿ꎬ加之英国外交部和首相之间的分歧也才刚刚孕育ꎬ这些都为下一阶段的政策调整埋下了伏笔ꎮ
０２１欧洲研究㊀２０１５年第１期㊀
①②③④ＳｅｅＭｉｎｕｔｅｆｒｏｍＳｉｒＰ.ＷｒｉｇｈｔｔｏＭｒＷａｌｌꎬＤＢＰＯꎬｐ.７９.
变异系数cv
ＭｉｎｕｔｅｆｒｏｍＳｉｒＰ.ＷｒｉｇｈｔｔｏＭｒＷａｌｌꎬＤＢＰＯꎬｐｐ.７９－８０.
ＳｔｅｐｈｅｎＦ.ＳｚａｂｏꎬＴｈｅＤｉｐｌｏｍａｃｙｏｆＧｅｒｍａｎＵｎｉｆｉｃａｔｉｏｎꎬｐ.４７.ＲｉｃｈａｒｄＡ.ＬｅｉｂｙꎬＴｈｅＵｎｉｆｉｃａｔｉｏｎｏｆＧｅｒｍａｎｙꎬ１９８９－１９９０ꎬｐ.５５.
